舒月从存车棚里出来,她的心里仍然不舒畅。她觉着她跟杨惠琴说话不起作用,应该去找一找朱兵。这样,她就又向供应科走来了。刚走到宿舍的门口,她看见朱兵从供应科里出来,往宿舍里走了。她加快了步子迎住他说:“哥,我想跟你说个事儿?”
朱兵停住脚步,回头看见舒月说:“好,你有什么事儿就说吧。”
舒月凑近到朱兵的跟前,向他说:“哥,是这样的。今天我到工地上去了,看见小立在那里搬砖和泥呢。他们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,他身上穿着的那身衣服,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,也没时间来洗。唉,哥,你能不能再给他想想办法,找个比较好些的地方呀?”
朱兵听见舒月是说这样的事情,他由不得皱起了眉头,站在那里不吭声了。是的,他知道弟弟在那里干活儿,是比较累的,可是自己到哪里再给他找地方呢?他站在那里思考了一会儿,然后向舒月说:“舒月,你说得没错,小立在那里干活儿,肯定是会累的。可是现在不好找地方呀!让他就先干着吧,等有了合适的地方,我再给他考虑吧。”
舒月听完朱兵的话,她的心里舒服多了。她不管朱兵能不能给小立另找到地方,她觉着他说出来的话,比杨惠琴中听多了。然后她向朱兵又笑着说:“哥,我知道现在也不好找,我只是希望你一定要考虑这个问题呀!”
朱兵点着头说:“知道,知道。我心里一直在考虑着这个问题呢。”
舒月听到朱兵在考虑着这个问题,她再不多说了,准备要离开时,突然想起自己给朱小立打起了一件毛衣,那天准备要给他带去时,觉着天气还热,就没有带去。原来还想着,等她再去了,给他拿去。可是那天,她在工地上看到,那些民工们太没素质了。她去到工地上,他们对她嘻嘻哈哈的,让她感到非常地尴尬,她就有些不想再去了。这时她决定,想让朱兵去时,给她捎去。于是她向朱兵说:“嗳,哥,你要是去工地上了,给我捎一件东西吧。”
朱兵点着头说:“行,你准备捎什么东西呀?”
舒月说:“我给小立打起一身毛衣,说是给他送去的,可是我工地上时,给忘记带了。哥,你哪天要是去了,就帮着我把那身毛捎去吧。”
朱兵点着头说:“好!你送来家里吧。我去时给他拿去就是了。”
舒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她转身向宿舍里走去。朱兵站在那里,一直目送着她。他看见她走远了,才慢慢地往家里走了。他一边走,一边心里还想着这件事情。他觉着舒月心里还是装着小立,现在天气还没有冷,她就想到要给小立打毛衣了。如果小立还在机械维修车间里上班,那该有多好啊!将来他们结了婚,肯定是会幸福的。可是现在,小立把自己的工作丢了,舒月现在虽然还爱着他,可是时间长了,还能不能爱他就不好说了。
朱兵回到家里,没有把此事告诉给杨惠琴,因为供应科里有事,又把他叫走了。他忙着供应科里的事,就把此事给忘开了。第二天舒月来送那身毛衣的时候,正好朱兵不在家里,杨惠琴在那里洗衣服。
杨惠琴看见舒月进来,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子,她便问她说:“哟,你购买来啥东西,是不是想要我来看了?”
舒月将手里的塑料袋子,在杨惠琴的面前晃了晃说:“是呀!嫂子,我就是想让你来了。”
杨惠琴停住洗衣服的手,把沾在手上的洗衣粉泡沫,在搓板上甩了甩,又在衣服上擦了擦,笑盈盈地抬起身来问她说:“你究竟是买了啥东西,还要让我来看呀?”
舒月走到她的跟前,将塑料袋子在她的眼前再次晃了晃说:“嫂子,你现在来猜吧。”
杨惠琴摇着头说:“我可猜不出来。看这样子,像是衣服吧!”
舒月仍然表现出一种神秘的样子说:“不对!嫂子,你再来猜一猜!”
杨惠琴这下摇着头说:“如果不是衣服了,那就是床单之类的东西了。”
舒月看见杨惠琴仍然猜不出来,她将那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子,放到床上说:“噢,嫂子,我给小立打了身毛衣,你看打得好不好呀?”
“哟,你给小立打了身毛衣。”杨惠琴赶紧将自己的双手,重新在围裙子上擦了擦,然后站起身来说:“你个丫头片子,打了件毛衣,还表现的这么神神秘秘的,这是想要干啥呀?”
舒月随即将那身毛衣从塑料袋子里拿出来,展现在杨惠琴的前面。杨惠琴看见,颜色是青灰色的,还打了花瓣。花瓣和颜色都搭配的很好,她就眯起自己那双笑眯的眼睛,夸奖舒月说:“哎呀,舒月,我还没有想到,你的手还这么巧呀!”
舒月得到杨惠琴的夸奖,她的心里甜甜的,便笑着说:“嗳,嫂子,你再看看,这身毛衣要是穿在小立的身上,时髦不时髦呀?”
杨惠琴看着毛衣和毛裤说:“时髦,挺时髦的。如果穿在小立的身上,肯定是很精干的。”
舒月说:“嫂子,你觉着穿在他的身上会精干?”
杨惠琴点着头说,“我不骗你!舒月,穿在小立的身上,肯定会精干的。”
舒月听完杨惠琴的话,她的心里舒服了。由不得闪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,脸上也呈现出幸福的光彩。然后笑着向杨惠琴说,她已经跟朱兵说好了,让他去工地时,给她稍去。
杨惠琴听完了,向笑着说:“这你就放心吧。你哥做事,你还用操心呀。”
舒月看见杨惠琴在洗衣服,然后她将那身毛衣重新叠好了,装进塑料袋子里,向杨惠琴说:“嫂子,那你就洗衣服吧,我回去了。你告诉给我哥就行了。”
杨惠琴将舒月送出门外,她返回身来,重新坐下身子洗起衣服来。衣服还没有洗完,朱兵回来了。他一进家门,看见床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子,他随手拿起来打开看了看。看见里面装着一身青灰色的毛衣,就问杨惠琴说:“嗳,这是给谁买得呀?”
杨惠琴故意逗他说:“你看咋样,我给你买的呗!你赶紧穿在身上试试,看行不行呀!”
“给我买的?”朱兵有些疑惑地看着杨惠琴说,“你怎么就想起来给我买毛衣了?”
杨惠琴说:“买身毛衣,还需要想起来不想起来呀?”
朱兵不吭声了,他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,拿起毛衣,穿在自己的身上试了试,觉着很合身,便说:“行,还行,挺合身的。”
杨惠琴看着他忍不住笑了。笑过之后,又问说:“咋样,我购买的东西还可以吧?”
朱兵点着头说:“行,还行!毛衣的颜色和花瓣也都好看。”
杨惠琴看见朱兵信以为真,她这才说出了真相:“看把你给美的,你不好好想一想,现在哪里还能给你买毛衣呀?这是人家舒月给小立打的,让你哪天去了,给他捎去呢。”
“哦。”朱兵这时也想起来了,他赶紧从身上脱下毛衣,向她说,“舒月已经跟我说过了,我倒给忘了。”他脱下毛衣,拿在手里又重新看了看说,“你看人家舒月的手有多巧呀,打下的毛衣,就像是购买的似的。”
杨惠琴说:“舒月不只是手巧,她人也长得不错呀!你咋不夸奖她人好哩?我给你说吧,小立要是不出事,把舒月给娶过来,那该多好哇!可是现在小立没有工作了,到时她能不能跟小立,现在还不好说呢。”
朱兵没敢再吭气,他知道自己说得多了,会引起杨惠琴的不满。于是他坐下身子,随手从床边拿起那本《金属材料分析册》,翻看了起来。刚翻了几页,觉着天气还早,应该去小立那里看看。他随即站起身来,向窗外望了望说:“不行了,我现在就去吧!”
杨惠琴说:“你现在要去,不能改天嘛。”
朱兵说:“现在时间还早呢,我给他早点送去就是了。”
朱兵说完后,提起那个塑料袋就出门了。当他走到庄稼地边,看见那条新开的道路,已经铺上了石子,还被压路机给压平了。虽然还没有铺沥青,已经不再坑坑洼洼了。
朱兵走在平展展的路上,他抬头望着道路两旁的庄稼,看见有些庄稼已经收割完了,有些还没有收割完。地里青一块儿,黄一块儿的,色彩特别地好看。朱兵看着眼前的色彩,手里提着那身毛衣,来到了工地上。这时他看见,民工们正在干活儿呢。弟弟跟着几个民工在扛水泥。他看见民工们的肩上,都扛着两袋水泥。扛到楼房的跟前,给丢在了地上。他看见弟弟的肩上,也扛着两袋水泥,腰都快压弯了。他走起路来,显得非常吃力。
朱兵看着弟弟,心里酸酸的。是啊,弟弟的年龄还不大,让他干这样的活儿,的确是有些吃不消的。他又想到了宿舍里的好多年轻人,他们跟弟弟的年龄差不多,都仍然还过着衣来伸手,饭来张口的生活……
朱兵想到这里,他想走过去叫住弟弟,让他来歇一歇,希望他能缓口气。可是他还没有走近,朱小立已经看见他了。他向他摆着手说:“哥,你先等一等。等我把这些水泥给扛完了,咱们有话再说。”
朱兵只好站定身子,在那里等着他。等着弟弟和民工们把水泥一袋一袋地扛完了,他才看见弟弟,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汗水,向他这边跑来了。他走到朱兵的跟前,抬头看着他问说:“哥,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呀?”
朱兵看着满脸汗水的弟弟,他赶紧从自己的身上掏出手绢,递给弟弟想让他来擦汗。可是朱小立没有接。他继续用自己的衣袖擦着脸上的汗水说:“你看,我身上都是泥土,哪里能用手绢擦呀!”
朱兵将手绢装回到自己的衣口袋里,然后他将手里提着的那个塑料袋子,递到弟弟的跟前说:“你看,舒月给你打了身衣服,让我给你送来了。来,你先试一试,看合适不合适?”
朱小立没有接,他用衣服继续擦着汗水说:“哥,舒月给我打下的东西,我知道不用试,穿在身上也是非常合适的。你就先给提回去吧。你看我,身上全都是水泥和沙土,哪里还能穿呀?等干完了活儿,我休息的时候,再回去穿吧。”
朱兵想想也是,现在他正在干活儿呢,满身都是泥灰,怎么还能穿呢。于是就将那身毛衣重拿在自己的手里说:“好,好!就等你回去再穿吧。我先给你提回去了。”
朱小立跟朱兵只说了一会儿话,他身上的汗水刚落,有人就喊他干活儿了。朱小立答应了一声,向朱兵说:“哥,你看,有人叫我干活儿呢,你得去干活儿了。”
朱兵向朱小立点了点头说:“好好好,你去干活吧。”
朱小立走了,朱兵站在那里,望着弟弟的背影,停留了好一会儿,当他离开时,眼睛里忍不住涌满了泪水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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